領著馬兒吃草去

Billy是我的第一匹馬，在騎馬騎了三年半後，遇到了新冠病毒哪裡都不能去，讓我把原本五年的買馬計畫縮短到了三年半，決定擁有一匹自己的馬，關於擁有Billy的過程絕對值得再花一篇詳述，不過在教導Billy的過程中，我卻是每天都有不同的心得。今年的夏天特別炎熱，34度C的體感溫度是40度C，別說人受不了，關在馬廄小小空間的馬，更是挨不了這樣的酷暑。

這一個禮拜，我的標準行程就是下午四點多正熱時，去馬場給Billy送冰棒，如果覺得真的太熱，就帶他到淋浴區沖沖涼，然後讓他可以在練習場自由的散散步，偶爾滾得一身泥。全身濕的他更熱愛滾泥，所以看到滾完泥的髒樣，我只能接受，誰叫他一整天那麼可憐的受熱，雖然我在旁邊陪著他，沒得沖涼的我也是大汗淋漓。大概一個半小時後，我會把Billy刷乾淨再帶回到馬廄，然後到了晚上八點外面氣溫稍降，再帶他去森林吹吹涼涼的晚風。

Billy是一匹聰明的馬兒，在第一次試騎後，他已經知道對可能成為他主人的我裝鱉，所以騎完後，即使沒有繩子也是乖乖地跟在我的屁股後面，但就在無法決定要不要買他的那個幾個禮拜中，他很快地被其他的馬帶壞了，從剛開始的尾隨在後、變成並肩而行、再到想引領我前進。所以當買下Billy的時候，我便開始他的服從再造工程，每當他跟我平行時，我便停住腳喊halt，然後走到他前面去，然後才允許他跟上來，幾次之後，他理解到，原來這就是我們的關係，便不敢再造次。事實上，除了訓練服從以外，這樣的做法是為了騎士的安全，如果馬認為他可以拖著你走，他就認為他是領導者，所以是你配合他、不是他配合你。更有甚者，馬兒失控時、你會被馬兒一路狂拖。

但是這樣的引領關係，在我們去到森林的草原時就引發了某些疑惑。看到草原的他興奮不止，速度不停加快，我當時想著「我也不知道甚麼草你能吃，好吧!就你決定吧！」他突然發現原來他已經取得領導權了，這樣他就開心地往他想吃的草前進，然後我就有點被半拖半就得跟著他，當天回來，我就覺得這樣不太對，雖然我想給他自由，但是他或許不理解自由的前提是甚麼，而我有沒有把這個自由的規範在哪告訴他呢? 現在他或許還多少在乎我的速度，但或許很快有一天，他會成為脫韁野馬隨意往自己想去的地方跑了。於是隔天我決定改變策略，我走在前面，我放鬆繩子時代表他可以決定要不要吃這裡的草，如果這不是他要吃的草，我們就繼續前進。他搞不清楚想要超越我時，我就會重新拉出距離，告訴他，就是要跟在後面。我讓你隨意吃草是一回事，但不是代表你可以拖著我吃你要的草。當然有時候我也會被他算計，他就沿著我繩子的半徑越吃越遠，等到我要拉住他時，自然拉不動，剛開始我輕拉他還甩甩我、後來我非得要用力拉不成。後來我想想，這樣太蠢了，要改變模式，所以我改變成趕快走到他的前面，然後順著繩子把他帶往我要的地方，說也奇怪，當我走到前面時，他像是突然想起我才是領導似的，又乖乖地跟著我了。

帶著Billy吃草的數回合，給了我很多帶team的心得。很多人會說，我的屬下不受教，但是不受教的下屬畢竟是少數，或許他們就像Billy一樣在測試你的極限，身為主管的我們常會有很多開明確到最後惹得自己一肚子氣的事情發生，或許這就是因為你沒有把規則講清楚，而規則在一開始就得清清楚楚的那裡，而且沒有討價還價的空間，試想連馬都會討價還價，更何況是人。當我們在責怪下屬成為失速列車時，或許該問我們自己的是「我們是不是給了他可以當失速列車的暗示？我們是不是早就看出來風險卻任一切如常？」。

下次如果換你帶馬去吃草，你打算怎麼帶，你想要領著600公斤的馬前進，還是被600公斤的馬拖行？ 哪裡可以吃，多久要返回，他吃的開心、你達成任務。原來想想這領導術與馬術有如此的異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