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電影駭客任務裡面，吞下紅色藥丸後的尼奧，發現了真實世界的人類被存放在一個一個發電艙裡面，人類的功能是提供AI所需要的電力，因為人類的經濟價值，在這個經濟價值的前提下，我們獲得生存價值，AI給了人類虛擬現實，好讓人類可以在虛擬現實的幻境中開心地努力發電。這故事聽來殘酷也諷刺，但這個科幻小說卻點出了一個殘忍的現實，一個生命的生存價值仰賴於經濟價值，不是未來式，而是現在式。在人類社會中，因為道德禁錮，我們將這樣的價值粉飾的儘量不太明顯，但當對象不是人類時，這樣的價值觀卻好像顯得理所當然。我們不談AI，不談駭客任務，我們談談動物。 Billy在的馬場裡大概有100多匹馬，平均每三個月有一匹馬被安樂死，安樂死的原因多半是馬承受著痛苦，脊椎的、腳的、各種不同的原因。多半是因為獸醫說了「牠在承受痛苦」，因為這句話主人出於愛，不忍馬受苦而走向安樂死。看過一本台灣獸醫寫的「動物生死書」。他說只有三種情況下，他會給動物安樂死：無藥可救的傳染病、發瘋了、身弱到不可逆無法再進食。「痛」並不是其中一個，想我們人類大多數的人身上總有讓你痛的舊傷或疾病，但我們卻不以為忤，吃個止痛藥，掛著點滴，開個刀，不管如何「活下來」，連最後安寧靠著嗎啡也要多呼吸幾口空氣。我忍不住想，或許除了動物在受的苦，還有他的經濟價值，才是他值不值得活下來的考量。 Chunka肩高165公分，雖然很大隻但卻聽話的像個大女孩，她總知道她很高大，所以要套龍頭時，她總會體貼的把頭低到我的手的高度，遇到狀況永遠保持冷靜指示 ，因為她知道我抓不住她，她儘量不給我添亂。有時我會帶著Chunka跟Billy一起去放風，我可以看到躺下來滾一滾這個動作對Chunka有多麽吃力，但當她滾著沙好不愉快時，我想她一點都不介意多花點工夫才能躺下來。有時候Chunka會突然一跛一跛的，但吃吃止痛藥休息個幾天，又好像沒事了。Chunka的主人已經兩年沒有騎她了，因為Chunka左後腳的傷時好時壞，這兩年來她每天來照顧Chunka，即使不能騎乘，她的愛並沒有減少，一天Chunka的主人對我說，獸醫說Chunka後腳踝的痛越來越劇，而且永遠沒有好的可能，對馬而言600公斤的重量就靠著四隻腳撐著，no foot no horse，為了不讓Chunka繼續承受痛苦決定讓Chunka安樂死。 類似的故事在馬的世界裡很多，而讓人擔任上帝角色決定一個生命的生死，卻讓人覺得太沈重。有時我倒過來想，為什麼人類的安樂死並不是在所有國家都合法的，但動物的安樂死好像卻是毫無異議的一致通過。跟動物溝通其實最根本就是了解他們的需求，他們的需求就是活下來，所以「食物、安全、繁衍」，而人類多了一個「自我實現」，了解這些需求就可以跟動物達成一個基本的溝通，因為所有的爭奪、不安、防衛、攻擊都是為了最基本的需求，滿足了基本的需求才有機會「活下來」，動物跟我們一樣，想盡辦法活下來。爲什麼我們會覺得「痛」就不值得活下來呢？而一匹馬想活下來比一條狗更奢侈。 在荷蘭一匹馬的照護費用每個月700-1000歐不等，當然如果要富養可以無限上綱。面對一匹不再可以提供經濟價值（騎乘）的馬，這個費用便顯得高昂，當然如果馬健健康康，主人又夠愛他通常可以有好的退休生活，這時候費用可以減少到300歐左右。但如果馬不健康，面對著每一次動輒200-300歐起跳的醫藥費，而每次生病都是好幾次的診療，這時候的不斷上升的醫療帳單會把主人壓得喘不過氣，當不再提供經濟價值，卻要付出高昂的醫療費用，那馬的生存價值就會被重新評量。 我們人是不是也是這樣被評量著生存價值，在我們青壯年時，我們必須向社會體系證明我們的經濟價值，我們的經濟價值越高，我們的生存價值就越高，可以取得的社會資源就越多，以確保我們的生存無需擔憂，如果這個經濟價值夠高，可以相對保證當不再提供經濟價值時，也可以保證生存價值。 一樣的觀念，一樣的生存法則，如果有一天AI真的超越人類了，我們可以期待AI對我們更仁慈嗎？我無法對這個觀察下任何結論，但我們或許可以思考，如果我們可以看待生命就是生命，而沒有價值捆綁，人與大自然的關係、人與人的關係，或許有機會走向不同的未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