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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我的心感受你

Posted on September 14, 2020September 15, 2020 by DnA

昨晚我又出動了大絕招,摸著你的頭再慢慢的把我的頭靠在你的頭上,你從剛開始的閃避我、不願意走向我、不肯把頭停止不動、直到你開始平靜,而我也感受你越來越沈的呼吸,就這樣大概半個小時吧,你一動也不動的跟我靠頭交流,我知道你不委屈不生氣了。這一週,我們都經歷太多,我們忘記了剛開始我們是怎麼信任對方的。

禮拜一中午休息時間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商場給你買洗髮精,看你因為搔癢把尾巴跟馬鬃的毛磨到都斷裂了,我很心疼,因為我沒法忍受我的頭皮發癢,我卻一個月來從沒好好照顧你的馬鬃跟尾巴,我有點自責自己便宜行事,沒注意過原來尾巴跟馬鬃不只是怕打結,也得把沙刷出來。禮拜二見天氣一好,我趕忙給你洗澡,看了無數的Youtube 影片,從沒給馬洗過澡的我,還是手忙腳亂,你也被我嚇得沿路倒退,但你又是如此的信任我,當我伸出手告訴你『來、來、來,不要怕』,你也小心翼翼的往我靠近,努力克服你心裡的恐懼與不安,直到最後這冗長的恐懼真的讓你受夠了,你不願意在前進,而我對你卻是又叫又罵的,好不容易洗完澡,我們倆像是打了一場大仗。

禮拜三我讓Emma教練教我怎麼lunge你,我站在教練身旁跟著他一起轉圈圈,讓你跟著lunge rope在外面繞大圈圈,還沒接手,我頭都轉暈了,教練轉時,你的trot步伐還有些太快,等到我接手時,無論是你擅長的左腳trot還是不擅長的右腳trot卻變得穩定,我們像是雙人華爾滋,我不斷的說『Billy你好棒』,你也看著我像是跟我說『我是不是做得很好』,雖然我的技巧不若教練熟練,但我們有著彼此信任的默契,所以我們的華爾滋也可以滑的順暢。

禮拜五我期待的戶外一對一教學,前兩次我自己帶著你到森林,你乎如奇來不肯停止的快跑把我嚇壞了,我希望Peter教練可以糾正我的錯誤,好讓我們兩個都可以享受安全的快跑。我從Emma教練那得知,你快跑得前五步總是匆忙,像是給自己找平衡,但後來就是穩定的速度了,這在連兩次的失控中我已經經驗過了,今天的教練不認識你,你才剛前兩步,他就要我收緊韁繩把你慢下來,一收緊你就瘋也似的跑了,Peter教練一洞一洞的告訴我該怎麼做,我也都照做但卻拉不住你,到最後總得用盡所有的招式才把你停下來,教練說你不聽話,要我狠一點拉,拉到你知道什麼叫痛,在教練眼中你不受教。但我知道跟著我這段期間你沒有機會享受快跑得暢快,因為在練習場你得不斷轉彎,你會失去平衡,一到了外面你想要感受一下,前兩次的失控我是這樣想的,因為當我把你的頭轉向我,你看到我那剎那,你就知道該慢下來了。但當教練說你不尊重我的領導,所以我應該更狠的拉你時,我著實重了『不尊重』這三個字的魔障,一直在想,或許我對你太客氣了,你忘了什麼叫尊重,以為你才是我老大。(但那天騎完後,我把他帶到paddock休息時,他不吃他最愛的草,卻一直晃到我身邊跟我互動,像是告訴我,我是愛你的)

禮拜六Emma教練訓練你在練習場快跑,沒想到前三圈你都快說服她你的快跑已經穩定了,第四圈你突然腦袋閃掉,不想聽她的指揮不願意在角落左轉,結果硬生生跳過了100cm高的柵門,柵門的另一邊是水泥地不到1.5公尺的走道,迎面來的就是水泥牆,還好Emma教練眼明手快的把你駛向右前方寬闊的區域。我接到Emma的電話,她告訴我你今天練習的不錯,不過出了點小意外,所以腳踝有點小受傷,我本來是很平靜的『好,沒關係』,然後當Emma跟我描述你到底幹麼什麼蠢事時,我再也忍不住了,確定Emma沒有因為你的愚蠢而受傷,我也開始躁動跳過柵門的傷到底嚴不嚴重,於是飛快的趕到馬場。來到馬場,看到Emma正在清洗區用水管的水往你的腳沖試著幫你降溫,我看到靠近馬蹄那一節有兩個傷口,第一反應是『你果真跳得很高,所以傷到的是最後一節』,第二個反應是『蠢蛋,你知道有多少馬因此跛腳嗎?』,Emma說可能有些淤傷,皆下來幾天每天要幫你降溫冰敷兩次。看到我來,你的眼神說著你終於來了,你有點不耐煩,你用頭推了Emma,我把你的頭推回去,你又用頭推了我,我再把你的頭推回去,我想讓你知道你真的做錯事了,這是非常危險的,要是有小孩靠在柵門看你練習,這是多可怕的事。一邊心裡責備你、一邊也想安撫你的震撼,我知道你肯定也嚇到了,我接手帶你去paddock走走,你滾了滾沙,我想你心裡輕鬆多了,但不一會,你卻只惦念著送餐時間到了,你想回去吃飯,算了,先帶你回去,晚點再來看你。

晚上把你帶到準備區刷你的時候,你嘶啼了兩聲,你通常不這麼做的,要嘛是受到驚嚇、要嘛是看到朋友打招呼、還有一次是看到我回來對我打招呼,你是受到驚嚇了嗎?我讓你驚嚇了嗎?你不肯乖乖站好,還是很不安,是不是我並沒有做足夠的舉動讓你安心?怕你腿的瘀青,你回到馬廄吃草時,我就蹲在你腳邊幫你冰敷,你安靜的被冰敷。回來後,老公說你這樣蹲在他旁邊在動物的世界裡,你是歸順他為主人,這樣會讓他不尊重你,『不尊重』又打到我的死結,難道我的照顧,讓他不懂得尊重我?我明天得更強硬。

禮拜天,我想試試你的傷到底嚴不嚴重,雖然你走路看來沒問題,但還是想確認小跑不是不是有問題,當我在給你刷毛時,你好幾次頭向我推擠,『不尊重』這三個字又在我腦袋想起來,我把你的頭輕推回,然後硬逼你倒退三步,根據專家的說法,這是告訴你誰才是老大,就這麼在刷你的過程中,我做了兩三次,你大概也疑惑,為什麼我會這樣,我事後想或許你只是要告訴我些什麼。你最近上馬轡很不乖,所以我把你帶到小練習場,lead rope才剛解掉,你便逃脫,我追上前兩步,你竟然跑給我追,還快跑,任憑我說停止,也不為所動,但因為沒有安全顧慮,我也懶得理你,你發現我沒勁,你也覺得不好玩,終於回應了我的停止,眼神像是說『好啦!我知道了』。當我把你抓回來時,我又用了逼你倒退這一招,退了幾步你開始咀嚼,我知道你屈服了,你也乖乖的讓我把馬轡上好,馬鞍調整好,不再惡作劇了。

雖然一切表面上看來與以前沒有什麼兩樣,但我覺得你跟我越離越遠,你不動不是你願意不動,而是知道我又要強硬了,把你帶回馬廄,你不像以前還是巴巴的看著我,你刻意忽略我,有時還屁股面向我。我回到家吃了飯,但整個心裡不舒服,我跟你的關係怎麼變成這樣,你知道我在照顧你,所以你不會傷害我,但你不在像以前那樣單純的相信我,而我也對你的服從有了懷疑,我也不再相信我可以把繩索解開你會乖乖跟著,我們對彼此都有了懷疑。吃完飯後,我過不去,我用別人對你的解釋,來解釋你的行為,而不是根據我對你的瞭解來解釋你的行為,雖然我們無法用語言溝通,但所有的表情與行為卻被彼此更精細的解讀,我想我大概就是一直散發著『你怎麼是這樣的馬,欠教訓』,你大概也是想著『我只是愛玩又沒有惡意』,我在想當過去一個月沒有人告訴我任何評價的時候,我只是很單純的用我的心去感受你,給你我認為你需要的,也從不過度解讀你的行為,我們兩個不是相處的很開心嗎?為什麼我讓一切變成這樣呢!

晚餐後我帶著一顆蘋果去看你,因為我知道你有意忽視我,就連我對你唱著搖籃曲,你也只給了我三秒鐘的注意力,我得讓你願意靠近我。前半個小時一直被人打斷,蘋果吃完了,我都還沒展開我對你的計謀,後來你朝我看了看,我邀請你再走過來一點,你不願意,我只好走向你,我搔搔你的頭,你卻把頭回走,我只好不斷嘗試,終於你把頭交給了我,讓我摸著你的臉、靠著你的頭,感受你的呼吸,我知道你是喜歡這樣的,你和緩的呼吸告訴我,你覺得安全﹑心安,這就是我們彼此互信的基礎,我靜靜的告訴你『你要信任你的騎士,你的經驗還不夠可能會讓自己受傷,我們要一起努力,我會好好照顧你,但你要幫助我可以把你留在身邊』,我知道你聽不懂,但你能感受。就這樣我們靜靜的互靠了半個小時,我相信他懂得我的意思,不然七歲躁動的他那能這樣靜靜的跟我互靠半個小時。

在回程的路上,我告訴我自己,我要用心感受你,不管在人界或馬界,『不尊重』這三個字像是我的心魔,讓我忘了最原始該彼此對待的態度。我不該聽太多別人對你的評價,而是相信我第一直覺的感受,該努力的不只是你,我也要努力,永遠都不要讓彼此的信任擁有裂痕。

 

p.s.今天禮拜一,在中午午休趕去商場買cool boot,鎮靜他的腳傷。剛剛去馬場幫他戴上。照慣例,先聞再說,他聞不出什麼,但是發現我打算放在他的腳上時,他的腳開始小躲,於是我讓他的腳碰碰cool boot,讓他知道這不可怕,後來他發現好像也沒什麼,就平靜的讓我幫他戴上。他還是相信我的,他知道我已經幫他把好關,為了他做最好的選擇。

 

番外篇

這件事情給了我很多啟發:

1.雖然我對馬的經驗不比其他人,但跟他朝夕相處的是我,我最清楚他是怎麼樣的馬,我不應該用別人的評價來評斷他。這個人跟人之間相處的道理是一樣的,相信自己心的感覺,比別人的意見更重要。

2.馬每天都在試探leadership的改變,他偶爾頑皮想試試看是不是今天換他當家做主。我的部屬們或許有時也覺得自己翅膀硬了,不需要主管,認為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在做,或許他可以成為主管。難道我得扯起嗓門告訴他誰才是老闆嗎?我做的其實是讓部屬看到他們沒有看到的更大的計畫,讓他們看除了做事還有很多的策略思考、人的轉圜才能讓事情推動,他們可以做事但還不夠成熟去看到整個故事。不需要大聲,而是展現真正leadership的態度,讓他相信你可以帶領他一起看到整個故事。

3.馬做蠢事,難道人就不做?人做的蠢事可多了。馬在錯誤中學習,人也在錯誤中學習, 我們必須要容許這些錯誤,讓他們理解錯誤,然後一起更正錯誤,不斷的責備他,只會喪失了原本建立起來的信任。懲罰馬要在當下懲罰,讓他知道哪裡錯了,過了之後你再懲罰他,他無法理解為什麼受罰,人或許在事情過後還會知道自己為什麼被懲罰,但也會覺得這懲罰會不會太久了,放下對錯誤的執見,翻篇過去,一起創造下一次『對』的經驗。

4.不要消耗自己的信任credit,所有的credit都是建立不易,你對他好100次,他才信你一次。應該思考的是如何應用信任的credit把他導到正確的方向。

5.我自己也有心魔。馬的世界追求的是馬對leader的尊重,任何人一旦將解釋套上不尊重,就好像掐住了我的緊箍咒。我應該有足夠的理性去判斷事情的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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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是一堂堂的功課,我一度以為我是翹課達人,沒想到數十年後還在夢裡被期末考不知道教室是哪一間驚醒。於是我決定好好上我的補修課,也好好做筆記,如果哪篇筆記派上用場,別客氣大方抄,但是永遠別忘記,我的正確答案說不定跟你的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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