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lt…Halt…Halt…..」我的聲控停止完全沒用,因為我聲音高八度的喊著,身體整個僵硬,覺得這下要撞牆了,Billy感受到了「這個聲音很緊張, 老闆的身體很緊張,這些訊號都不是停止阿?可能有危險老闆才緊張,我要在跑快一點,那我就跟剛才一樣急煞再突然換方向硬轉快跑就對了吧!」剎那間,我知道這一次的急煞我真的穩不住了,好吧!Let it be! 我摔馬了!
這是第二次從Billy背上摔下來。第一次不怪他,那是第一天試騎他的時候,新的場地他不熟悉,那時候我跟他也不熟,我應付他缺乏平衡難以駕馭的快跑已分身乏術,一轉眼迎面就是牆,我想那邊是牆你不會去撞吧!所以我也沒拉住他,沒想到他真的在快跑時給我去撞牆,他整個被牆彈回,我努力平衡,終於不敵應聲倒地,人生第一次流鼻血,竟然是摔到流鼻血。
雖然Billy的快跑失速不是第一次,但每次總是有驚無險的收場,他總能在最後急煞,快跑失速多半都是我的問題,他是一隻非常快的馬,加速前進完全不需要暖車,而且是用生命去衝刺,雖然騎過很多馬,他的快讓我無法招架,常常他一快我就拉不住他,然後我就突然覺得即將失控,一慌就忘了硬操控他的方向,於是就得全部靠著我對他的信任,以往我總是緊拉韁繩想停住他,後來發現效果不如我收了韁繩後下一秒就放,並發出「halt」,他就停下來了。我問教練這不是很反其道嗎?教練說,因為當你把韁繩放給他時你的身體是相信他的,就放鬆了下來,你一放鬆,他也冷靜了。
今天練習的時候,我的確不太專心,因為剛開始Marvin也在場內,他剛完成練習正在讓馬Cool down散步,而我正要讓Billy暖身,我們就一起散步聊天,非常不專心的開始。等到Marvin離場,我開始我的練習,幾次Billy猜現在是要trot嗎?我都讓他得逞,雖然我本來沒有打算。我沒有從Billy比較弱的右邊開始練習快跑 (canter),而是從他很強的左邊快跑開始練習,所謂的強弱就是,馬的兩側肌肉不見的發展是平衡的,發展的好練習的多的,他對那邊的操控力自然就好,可以輕鬆完全騎士的要求,不過他要跟你硬著幹時,他也更容易擺脫你的操控。前兩次左邊快跑,差強人意,速度上還不錯,但老是突然切對角線到牆急煞然後轉右轉快跑,雖然我整個上半身在急煞時都整個前傾,我不以為意,我再把右轉繞回了左轉的軌道,繼續練習。教練總是說,你要把他硬扯,左轉就是左轉,不能讓他換方向,這個我瞭解,但他速度太快了,剩下的空間根本不足以再把他拉回左轉,我真的不想他撞牆,所以只好讓他右轉,不滿意,但是應該也沒有重大危害,再說我馬上把他帶回了左轉。
但這一次我為了我的妥協付出了代價。第三次左轉快跑練習,是我的腳給錯了指令嗎?怎麼又出現了這種不要命的加速,「halt….halt…halt」放鬆韁繩,還是沒慢下來,Billy心裡想「這次是跟前兩次一樣嗎?對角線到牆急煞然後轉右轉快跑,應該是吧!那就這樣囉!」天阿!這種速度的急煞我真的平衡不住,整個上半身只好飛身著地!「我的媽呀!」我躺在沙地上動也不動,Billy嚇到了卻很冷靜的在身邊等我,他想「不是這樣子的嗎?怎麼你會掉下來,我不是故意的」,我躺一會衡量一下是不是有骨頭斷了還是什麼的,撞倒腦袋有點小昏,還好有戴安全帽,恢復一下,Billy有點不安的小移動,結果腿被韁繩絆住了,「halt」別動,我過去幫他把韁繩解開,我心裡思考著,超痛的,我的背,我還能上馬嗎?但是不上馬,恐懼就會在我心裡發芽,騎馬到現在,每次摔馬,就是馬上在爬回馬背上,這就是我克服恐懼的方法。
我牽著Billy,準備要上馬,他腳步移開,有點猶豫,我告訴他「不要怕,你會聽話,我也會好好指揮」,他像聽懂了,我上馬的一刻還是感覺到我的背痛,我想好吧!起碼來個慢跑,讓他不要害怕,也讓我不要害怕,讓我們一起知道我們可以做到。慢跑了兩圈,我想或許試試他比較弱的右邊快跑吧,好的,右邊快跑非常順暢,他對我腳的指令聽從得很好。這樣要不要再試試左邊快跑,我承認我的心臟真的很大顆,左邊快跑開始,Billy又給我切對角線,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急煞,我硬是左扯扯到極致,他不肯轉,我也不放棄,眼看就要到牆了,他真的沒有空間轉了,我放棄也撞牆,不放棄也撞牆,我決定這一次 就是要左轉,結果在撞牆前一刻,根本沒有空間,他竟然可以將近180度大轉彎,轉向左邊,太神奇了!現在他懂了一直轉左邊才是對的,接下來的幾圈速度跟轉彎的角度都做得很好,我也可以開始調整他的速度,讓他在過灣時稍稍減速,他想要快時,我也能將他慢下來,第一次我覺得我真的可以操控他的快跑。
突然覺得這一摔很值得,摔掉了我的妥協,我從來不知道我那輕微的妥協,竟會在緊要關頭讓我有危險。以前我不懂,為什麼教練老是說是我的問題,明明是馬沒有乖乖的做他的動作阿,現在我懂了,馬不知道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如果你沒有糾正他,他就認為就是對的,然後他就學起來,這是馬的學習模式,所以馬做的不好,當然是我的錯。這一摔,也讓我整個對Billy的操控性變好了,對於他的高速我不再那麼恐懼,而是想我該做什麼來控制他減速,我的腦袋整個清醒了。接下來兩天的練習,連我都對自己刮目相看,我不讓Billy有機會掌握主導權,即使我原本就打算做的事,在他先興起念頭,我也先斷了他的念頭,改變我的主意,讓他學習,我說了才算,相對於祈禱他不會失速,我更把注意力放在我身體的姿勢,該怎麼掌控方向與速度,越是專注,他的速度與方向就越在我的控制之中。因為最差的狀況就是摔馬了,我要把握所有的盡其在我,這麼一想,恐懼都去掉了一大半,自然慢慢迎刃有餘。
Billy又給我上了一堂領導課。常常有一些失控的部屬,越來越誇張,但難道不是身為主管的我們讓他覺得他這麼做沒有問題嗎?也或許我們曾以為那只是小問題,卻沒想過小問題有一天會成為大病灶,主管就是要控制方向,讓部屬往對的地方前進,如果全部放手,一旦失控又怪部屬,這就有欠公允,韁繩不能拉的太緊,但也不能太鬆,騎馬時,我們說『保持接觸』,隨時才能調整方向駛向正確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