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兩個月前的一次森林散步,我牽著Billy一邊散步,一邊輕撫他的脖子跟他互動,結果冷不妨的他就來了一口輕咬,我有點傻眼,這是什麼,結果一路上,他就像玩遊戲一樣,跟我玩著他想咬,我躲掉的遊戲,之後回到馬廄,他也會輕輕用牙齒咬著我的一腳,頭斜歪著眼睛閉著一副撒嬌狀,我實在覺得好可愛,他想跟我互動,這就是他跟我互動的方法,直到有一天,他也用咬來表達他的抗議時,我才驚覺這縱容該停止了。在怎麼教都教不會後,有一天我生氣的對他說「你在這樣不乖,我就把你賣掉」,那天沒有最後的摸頭給零食說再見,我就離開了馬廄,說真的,他懂那是什麼意思才有鬼。
Billy的咬從來沒有真正的傷害我,因為他都是輕咬,在玩的咬,他的意圖從來不是要傷害我,在馬的世界這也是他們表達感情的方法,對於喜歡的母馬他們這麼做,對同伴他們也互相輕咬搔癢,那種咬你抓不到更是小馬最熱愛的遊戲。對馬而言,他們可以控制咬的力道,也知道力道代表的意思,因為這樣,我從沒被咬傷,我也認為這是我們特有的親密關係,我也越來越常把臉靠在他的臉上,對他而言我是認同這樣的親密關係的。直到有一次我要把他從玩耍的草原帶回家時,他看來玩性未減,他的嘴巴張了大點做咬狀,告訴我他不想回家 (老實說這也是到第三次,我才瞭解他是什麼意思),我開始警覺到,因為「咬」這個舉動被容許,從撒嬌到抗議他都使用,有一天他可能會有更大的動作,所以我決定,我要制止他的這個行為。(其實兩個月前我制止過,他也沒再犯,是我自己的不斷親暱,又撓起了他的舉動)。
他是一隻聰明也乖的馬,當我告訴他「不」,他就會懂並不再做,就算偶爾很蠢還是想做,但是他會聽從我的命令而不做,例如當他想吃某邊的草,我只要說「不」,他便不再前進。但當我用無數次的不告訴他不准咬,甚至每次他做咬狀,我便做出要打他的頭的樣子,他還是一犯再犯,這好像成為了一個好玩的遊戲,有時候他會給我充滿委屈的眼神,好像是在說「我只是要告訴你我喜歡你,我們不是一直都是這樣玩的嗎?」,搞得我都心軟了。一天意外發現一個新招,只要他的嘴巴靠近,我進甩繩子隔開他跟我的距離,他不再給我委屈的眼神,他知道這是很清楚的「不」,但那一刻開始,我們的關係似乎有點降到冰點。以往我要他退後,我只要用口令「back, back」他便後退,自從他瞭解那就是每次他想咬我我在懲罰他時,他變得頑固,再也不後退,不然就是不甘願的後退,一邊做咬狀。在馬廄他還是想試試輕咬我,想看看以前那樣的關係是不是還在,對我而言,你就是不聽話,講不聽。那一天,我生氣了,我生氣的說「你在這樣不乖,我就把你賣掉」,以往要離開前,我總摸摸他的頭說掰掰還有給個零食,那天我什麼都沒說就走了,回家我還再生悶氣。
我知道我生再多悶氣Billy都不會懂得,而馬對情緒是敏感的,對他而言,這個人愛生氣,氣場不舒服,所以我知道我這個凡事不順心就愛生悶氣的毛病對他不管用,也或許老天爺就是用Billy來幫我改改這個壞毛病。
隔天我到馬廄,我摸摸他的頭把他牽出來。以往我總是刷完身體後,才開始刷他的頭,而且我也知道常常在刷他身體時,他會後退因為他想要跟我互動,我總是一股腦的把他牽出來,看著他跟他講兩句話,然後腦袋想著清潔清潔,開始刷他的身體,而他的腦袋想的是「你終於來了,陪我玩陪我玩」。所以這一天,我摸摸他的頭跟他講講話,然後取下他的halter,從他的頭開始清潔,一邊刷他的泥土,一邊說「你這淘氣鬼,每天弄得髒兮兮」,他很喜歡我就這樣跟他講話,他需要被給予很多的注意力才能得到滿足,如果這個得到滿足了,他就會乖乖的不移動讓我好好的刷身體,我一直都知道,但有時候會忘了,或者是玩過頭了越來越靠近,讓他覺得他可以更進一步,這天他沒做咬勢,因為他以前咬住我的衣服是為了要得到注意力,他所有的咬都是想要跟我玩,得到我跟他的互動。這天我牽著他在練習場做暖身,一邊走,一邊玩急凍人突然停下腳步的遊戲,看看他是不是注意力在我身上,看他能不能馬上停下來,他每次一停下來,我就說「你好棒」,終於破了前一天我對他臭臉的冰,他覺得輕鬆了不少,但玩著玩著,他覺得好好玩,冷不妨的輕咬我一口,像在告訴我「這個好玩」。我馬上用繩子隔出界線,讓他知道不可以。那天我lunge了他,移動他的腳,讓他知道誰是老大。Lunge完我看到這幾天消失的乖樣,他也沒有再試圖咬我。接下來這幾天,繼續加強訓練,我想對他而言,他很願意聽話,但他想確定我們有好的關係,他不喜歡被懲罰,他是一隻可以被勸服的馬,我必須要有智慧引導他。
我想如果他壞,大概就是我寵壞的,臭臉從來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在人的世界,我常常用臭臉解決問題,而大多數的時候是奏效的,因為我的朋友或下屬會揣測他們哪裡做錯了,然後改進不再犯。馬的世界沒那麼複雜,他不會揣測,不會想一晚上該怎麼改進自己,他有他想要的,他也想知道我想要的,然後我們要達成共識。Billy像是老天爺給我的修鍊,其實Billy要我學習的正是我該用在人的世界的方法。在人的世界,我常常是那個處於優勢的一方,我能讓別人做我想要他做的事,人會思考,就算我的溝通方式不佳,他們也會理解我的要求,在馬的世界,我要思考如何對他做的好的強化讚美,對他做的不好的引導他避免,透過總是讚美好的,他的追求就會是那些他做的好的,他也不想做那些他做不好的,因為他聽不到掌聲,我必須讓他知道我愛他即使我禁止他做一些事,思考他為什麼要做這些事,如何去從他做這些事情的源頭去解決問題。在一個完全無法用語言溝通的關係中,我似乎更用大腦思考。